《黑夜、黑土與黑色的山》 缺陷的能與不能 - 苦雨之地
此篇作為吳明益作品苦雨之地短篇小說的起頭,優雅地揭示了人生苦難之路的提問,敘說著主角從被提問者到提問者的心境轉變之路。在世間冷冽的環境與外在眼光充斥之下,我們該如何走出自己的路? 該如何翻開那覆蓋在冰雪路徑之下的黑土,找出那些允涵著值得關愛的(生態)故事?
故事從在黑山出生即被拋棄,被德國養父母領養的索菲走進雪地紛飛的森林路徑中拉開序幕,那時森林對她而言,並非啟示者而是提問者,啟發幼年時一直記得自己出生時母親和自己哭聲的索菲,時時刻刻面對著自我成長認同的提問,作為一個善於觀察且富含同理心的孩童,那些自己為何與他人不同的提問從沒有歇止過。
索菲自五歲時因父親送給他的愛之土生日禮物,在學習面對孵化小鱂魚的死亡感傷一課之後,就此愛上了泥土。這些原本該在黑土中經過幾次雨季復甦、死亡迭代才能存活的生命,衍生索菲自提的問題就是:若是醒來就要面對殘酷的世界,那到底是沉睡好還是醒來好? 隨著年齡增長,生命經驗的意義讓索菲淡忘了一些什麼,卻也留下了一些什麼。
認清了自身身體發育過小缺陷的索菲,也曾渴望成為外在世界的一部分,往往卻因外部箭矢般的行為與語言傷透了她的心。但當她將注意力投注在雨蟲(蚯蚓)之後,卻對黑暗產生好奇衍生更多的渴望。索菲愛上雨蟲那演化成適應黑暗世界的樣子,雖然雨蟲身軀奇形怪狀,但其實雨蟲也有著各自的童年與青春期,那麼身體型為與常人有異,覺得接受別人特別的對待會受傷,好像自己是古怪的瓷器索菲,也能夠光明的擁有、接受他人的愛嗎? 像自己這樣的人也能有戀愛、性和生殖的慾望嗎? 何況身處在有時保護她,有時又厭惡她的哥哥的暴力行為舉止環境下,更加深年紀尚小的索菲無法了解參雜著恐懼的愛到底是什麼這個難題,愛著不完整的自己難道也是一種過錯嗎?
故事中索菲提到父親講過普羅米修斯造泥人的故事吸引著她,普羅米修斯用泥土捏人,再塞入動物的善惡靈魂。父親並且提到,泥人胸膛裡的一切才是重點;媽媽則是告訴索菲,爸爸相信活著這件事就跟走路一樣,不管是往前或往後走,臉都要記得朝向前面。然後母親就在父親過世後像洩氣的皮球一樣,很快的快速萎頓,笑著離開人世。
雖然父母留下一筆就學基金跟保費給兄妹倆。但是哥哥不想念大學,渴望到大城市生活,但偏偏款項只能作為提領求學用,因此想賣掉小屋。索菲則堅持保留小屋,認為爸媽靈魂還留在這。索菲想保留的除了她的思念之外,也認為那些曾經美好的東西離開後一定都還會回來,難道不是嗎?
她暫時離開了這個已經生根的家,前往動物研究所求學,並開發出自己對於雨蟲研究的天賦。此時,網路病毒「雲端裂縫」興起,整個星球自殺率提高五倍。此病毒會追索個人的網路數位足跡並打包起來,找出一個最適合「撿到鑰匙」的人,寄出詩句般的標題給他們解鎖。
就再索菲猶豫自己生活該往哪裡時,她收到了標題名為「光讓人蒙上陰影」的鑰匙。沿著扇貝的標示前行就是聖雅各朝聖挑戰之路,小時候爸爸說的一則故事情節畫作《愛引領著朝聖者》當中,右邊是有著黑色翅膀的愛神,引領著左邊僧袍男子曾困陷其中的荊棘中走出來。爸爸朗讀了兩句詩句,「愛是萬物的初始和最終,光讓人蒙上陰影」,在那個瞬間,索菲覺得自己好像已經到了遠方,那個愛神引導而去充滿愛的遠方世界,即使那份愛還只停留在自己而已。
接受他人的愛並不是很困難,但是進入另一個人的心,完全是另外一回事。透過雲端裂縫的鑰匙,索菲再次驗證臺灣是她出生的土地的事實,爸爸曾在黑色山脈中骨折後躲在一處洞穴死後求生,另一次才是在剛果流沙中自己斷腿求生。這兩次應死未死的經驗讓爸爸認為自己應該要完成一些使命一般的事。於是爸媽領養了再剛果遭受養父暴力對待的傑,以及在臺灣因生而體型異常被拋棄在黑色山脈教堂旁乾水圳的索菲。
為何自己得不到親生母親的愛,得到的是養父母的愛、家貓的愛,至於哥哥的愛,其他同輩多數人的愛? 愛是怎麼決定生成? 怎麼給予? 怎麼剝奪的? 越想越迷離導致索菲整月失眠,而向學校教授告解。教授告訴她標本面前,告訴她一個德國標本商梭德1922年在福爾摩沙南端採集新種蚯蚓標本而後受到日本人的監視,再也沒有離開這個島嶼直到病死的故事。當索菲提問為何要監視梭德的同時,教授說回覆他不知道,並說每一個生物的發現,都關係到人的命運,多麼像是一個故事,多像生態學。
與教授交談後索菲暫停學業回到家鄉穆拉爾特(在德國巴登-符騰堡州),準備去挑戰走一趟聖雅各之路。路途上不只一次想著教授的話,故事(或一個人的人生)
為什麼會像生態學? 在一邊挖掘雨蟲蒐集,最終已超過常人三倍的時間抵達聖地的同時,索菲在一把用自己舊衣燃燒的黑暗火光中,浮現了拿著利刃的爸爸,以及島嶼中央連綿不斷的黑山迎向她,索菲低下頭來看著自己,好奇黑山中會有什麼樣的雨蟲在翻動著黑色的泥土呢? 此時發現自己對著山提問了,那各種各樣不同色彩的山。
一如覺得外部世界過於明亮的索菲而言,蒙上陰影的自己其實也可以透過愛的引導抵達溫暖的遠方,那個遠方充滿著白色、金色、黑色各種不同的山脈。即使那個愛是自己給予自己的珍惜,即使自己生而缺憾且心思細膩複雜無法輕易接受他人的愛,仍可以懷抱靈魂與自由臉朝正面地持續走下去,從被森林提問到藉由黑夜、黑山與黑土中的雨蟲延伸出許多問題的提問者,對世間上生物懷抱著愛而走下去的荊棘人生,或許也會找到一個鑰匙,開啟另一道雖然微弱但仍會從愛之門竄出,終至抵達那個索菲期望的遠方。
就像教授注視著的藍蚯蚓標本一樣,是滅絕還是被滅絕呢? 這個問題的答案必須要靠索菲自己去尋找,對抗心中深沉的害怕與恐懼,回應自己所處的時代與環境,直視面對看似不可抵擋的命運,無論表面看起來多麼乏味的人生也必然有自身的哭聲,這些哭聲與陰影如同雨蟲一般,毫不起眼卻在奮力生存的過程,彰顯出暗影存在的意義。崇拜聖潔無瑕的道德倫理而忽略黑暗,將會是人類精神上的最大危機。
就像教授注視著的藍蚯蚓標本一樣,是滅絕還是被滅絕呢? 這個問題的答案必須要靠索菲自己去尋找,對抗心中深沉的害怕與恐懼,回應自己所處的時代與環境,直視面對看似不可抵擋的命運,無論表面看起來多麼乏味的人生也必然有自身的哭聲,這些哭聲與陰影如同雨蟲一般,毫不起眼卻在奮力生存的過程,彰顯出暗影存在的意義。崇拜聖潔無瑕的道德倫理而忽略黑暗,將會是人類精神上的最大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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