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恆久受孕的雌性》無界交錯的生命裡,追尋著未知的提問 – 苦雨之地



沙勒沙對小說虛構的故事中,捕鯨維生的部落阿契卡族印象深刻,參加完講座之後隨手攔了一輛計程車,到舊金山賞鯨碼頭想出海看鯨魚,航程中看到藍鰭鮪砲彈似的影子快速移動,進而開啟了十年的追逐藍鰭鮪的生命歲月。

這段歲月裡他認識了擁有達悟族血統的小食,一位曾經住在住在北海岸空屋,又被稱為共棲樹裡的燕子,在小食生活的魚漁港中,遇到了蘿希卡,由於英文名字發音的緣故她也被稱做水晶蘭,這種植物不行光合作用,帶有接近透明的白色,因而產生一種非現實的美;蘿西卡同時是一位自由潛水的高手,投入熱泉生物群的研究,在發生一次差點喪命的潛水意外之後,男友勸他以後別潛水,後來她在熟睡中的男友身邊醒來,突然感到無可留戀,過去他身上讓她迷惑的味道,那山的濕暖氣息不知不覺已然消散。水晶蘭無法知道,究竟是男友先失去山的氣息,還是自己先失去嗅覺? 無論如何,她無法再愛一個她聞不到的男人了。沙勒沙同時認識波希多,一位南美洲來到台灣的愛海之人。

這四人組利用一艘遠洋研究船為主體設計改造成的Zeu出海進行研究,計畫尋找已經集體神秘消失的藍鰭鮪,他們為找不到藍鰭鮪而尋找藍鰭鮪。長程航行之中除了天氣和海,還有一個敵人就是寂寞,海也是一片無界之地,充滿死亡,但死亡並無法阻止人們愛上海。人類的身體裡有大海,死亡與美麗在彼處以不可思議的方式並存。

發現有魚群的徵兆時,波希多下海游過去,但卻進入恍惚夢游狀態,魚群接近他時才終於醒了過來,再度游回船上。鮪魚是一種不游動就會死亡的激烈生命
對鮪魚來說,停止游動就是生命的終結,他們的身體就是毫不放鬆生存鬥爭的巨大象徵,結果他們發現捕獲的藍鰭鮪竟然是仿生藍鰭鮪,因為從牠們體內挖出釘狀物。於是他們捫心自問,找到可以被操控的生化魚,那他們到底算是找到了,還是算沒找到?

就在他們決定返程回到陸地上時,船身再次被不明魚身連續撞擊,他們將有三十秒的時間決定返航故鄉,或是迎向追上魚群迎接不詳的暴風。隨後沙勒沙想起雲端裂縫寄給他的詩句標題:「恆久受孕的大海」,他可以透過鑰匙通往一直忘不了的十年前女友卡蘿的大門,但沙勒沙始終沒有把鑰匙插進去,思考著埋在心底多年的問題,兩個想法不同的人能愛對方嗎? 人能造魚、能造人,人能造兩個相愛的人嗎? 其餘四人也都回想起各自的生命提問,波希多想起漂流在海上時的滅頂之島;小食想起朝電梯黑洞往下望的情景,絕對的黑暗不一定要搭上太空船到遠方的星系,也許在地球上就看的到;至於蘿西卡則是想起夢裡的海底熱泉生態系,這個早晨她醒來以後重新嗅到了恐懼和慾望,循著混和著海、野性、自信卻充滿憂愁的氣味來源,最終朝向站在船舷邊的沙勒沙,原來冰冷漆黑的海底世界還是有光透現。

三十秒,一根火柴的時間,他們選擇停留在海上,但聽到遠方大浪邊緣即將來臨,卻知曉昨日已逝,明日未必會來。只要一瞬間,他們就將成為大海的一部分。他們或許也會成為那些雲端鑰匙抵達不了的地方,埋藏著更多生與死的痕跡線索,其他人得用愛與感受才能開啟的存在。

故事結尾一行人找到的仿生魚,到底算是找到了,還是算沒找到? 在那浩瀚無窮的大海中,真與假、生與死的界線早已模糊無法區隔,無界之海蘊含著生死以不可思議的方式恆久存在著。神話與科學,是人類試圖解釋世界的兩個方向、兩種信仰系統,但如果我們不願誠實面對人心,試著看見人的傲慢與侷限、人的努力與彌補,將沒有任何路徑可以通往救贖。


終將失敗或死亡的生命中,其嘗試掙扎或存在是否有其價值,人們就在這個難解的終極問題中層層迭代相互交替影響,即使成為大海中被埋葬的生死痕跡線索之一,也終將成為恆久受孕的生命銀河中一瞬而閃的軌跡,如此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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